“老婆,我们买菜去!”每个周六或者周日早上,他都会叫我一起去家附近的早市买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菜肉都是他负责采买,而我只负责烹饪。而周六日我们的固定节目就是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总是慢条斯理吃完早餐,悠悠地一起去买菜,夫妻俩虽然不是手拉手,但绝对是肩并肩。
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刚刚有电视机那会儿,看过一部罗马尼亚电影,黑白片,片名叫《沸腾的生活》。电影情节早就忘记了,但是“沸腾的生活”这几个字,印象非常深刻。而每次去菜市场,我都感觉自己投入到了“沸腾的生活”之中。
菜市场恐怕是这个城市里最生机勃勃、充满新鲜、活力与朝气的地方了。
行走在摩肩接踵的买菜大军之中,西红柿、黄瓜、萝卜、白菜还有那蘑菇,是红彤彤、青泠泠、白生生与瓷丁丁,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满眼收获的都是纯天然的色彩和欢喜的能量。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大型商场,但是却越来越喜欢逛菜市场。在这里人声鼎沸、乡音袅袅——叫卖者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喧而不闹,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里是城市与乡间的混合交响曲,是音声版的“人间词话”。记得有个河南老爷子,专卖姜与蒜。那次买完,大爷找零钱,几毛钱而已,我说“不用找了”,他一脸严肃地说“不行”。我拿了姜蒜就走,他居然把零钱扔到我面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这样的乡下倔老头,让我笑了,扑面而来的是纯朴与天真。从那以后,都到老爷子那里买姜蒜了。
还记得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特别愿意去菜市场踅摸画材,看到动心的果蔬就买回来,先画然后再吃掉。至今还记得那次画的红皮水萝卜,带着绿莹莹的叶子,这幅画让一个很久未见面的朋友在博客中看到,赞叹不已。
早市通常到10点收摊,所以要赶早。由于人多拥挤,经常是我们走着走着就走失了,于是各逛各的,然后在拱门处会合。
那天准备买豆腐,我在一个豆腐摊前停下。他说:“别在这里买,去‘豆腐西施’那里买。”他所说的“豆腐西施”,是一对卖豆腐的夫妻中的妻子。据他说前几年没生孩子时,她水灵又漂亮,生完孩子明显没有以前好看了。我却对“豆腐西施”没什么好感。因为有次我跟他同时出现在豆腐摊前,嘴上长着美人痣的“豆腐西施”直接叫他“大哥”,转头叫我“阿姨”,我郁闷地转身就走。这也成了我们夫妻之间常常打趣的笑话。
菜市场最大的魅力就是,这里充满了“生之乐趣”。中国当代作家汪曾祺,除作家、剧作家、散文家、书画家外,还有另一个头衔就是美食家。《口蘑》《萝卜》《五味》《豆腐》《干丝》《家常酒菜》《故乡的食物》……汪老的文字不仅没有了油腻的烟火味儿,还直接延伸到了审美境界。他恐怕是一位把口腹之欲和高雅文化之间的距离拉得最近的人。
汪老也喜欢逛菜市场:“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而汪老也是画画的。“马铃薯开花时节,他到试验田里摘几丛花,插在玻璃杯里,对着花描画。之后,又画马铃薯的叶子。待马铃薯陆续成熟,他就开始画薯块,画完埋进牛粪火里烤熟吃掉。那些年,他画过吃过的马铃薯多达40多种。”
食物和恋人一样,唯有真心与用心烹制对待,才有齿间留香的余味。慧心男女但凡被炊烟熏染过、炒锅煎熨过,便懂得:其实生活中没那么多的“高大上”,无非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生活里的惊喜,多来自于你踏踏实实的热爱。
俗话说,人间最美是清欢。逛菜市场,便是这城市里属于我们的清欢、望得见的炊烟。
幸福在炊烟升起的地方等你。 (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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