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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麓山下,从小我就是个山里孩子 [潇湘晨报]

文章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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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3-24 05:44:36



 
▶上世纪80年代初岳麓书院,此时还未修缮,湖大职工居住和岳麓山公园管理处办公均在院内。 ▼1968年,1岁的作者在湖大东方红广场留影,背后建筑是湖大老图书馆。

    从小住在岳麓山脚下的湖大校园里,麓山南路友谊村,村里住九户人家,院落背依青山,前面有建于1926年的二院,东侧是大夫祠(屈子祠)。上世纪70年代初的湖大校园,古朴幽静,鲜有高楼,我家掩映在树木丛林中。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在岳麓山工作了26年,大部分时间没离开过岳麓山,年长后儿时的记忆始终映像于脑,不容磨蚀,总还有一颗山里孩子的童心,像岳麓山上的大树吐露初春的绿芽。

 

    文、供图/胡滔滔

    

    小时候梦想火车开到岳麓山

    夜深人静的时候,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像给夜行人指路,院旁池塘里青蛙鸣叫,卧在床头,闭眼可清晰听到湘江东边传来火车和轮船鸣笛声以及隐隐的火车行进声,可酣然入睡,也可浮想联翩,曾想过什么时候火车能够开到岳麓山这里来了就好。其实我们童年就是山里的孩子,看到火车觉得新奇。还记得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到河东第一师范参观,参观时听到不远处有火车鸣笛,我费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围墙欲看火车,骑墙半个多小时不见车影,待跳下墙后,却听到火车轰轰行进声和鸣笛,再爬上墙头依然来不及,为此懊恼不已。常识告诉我,火车是不会开到岳麓山下来,但这个梦想在我心中存在了好多年。现在地铁真的开到山里来了,最近的站点就建在了岳麓山下南门外。当然,它不叫岳麓山站而是叫湖大站。岳麓山南北数十里,好歹也是长沙的旅游名片,在海内外享有不菲的名声,结果,围绕着岳麓山的几个地铁站竟无一个有岳麓山站名的,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麓山门已经是个逝去的地名了,现在的人是没有听说过的,位置就是现在湖南师大出版社往南一点,原来此处是有牌坊的,到上世纪50年代,时存的牌坊是由竹木搭建而成,后毁不存。以前上岳麓山是可以从这里走的,后来这条由麓山门途经湖大九舍墙外山坎,过湖南师大新至善村、程宣墓庐,再到屈子祠的小路,成为湖大和师大的分界线。我小时候由湖大往溁湾镇去就走这条小路,也省掉不少路程。这里的山林属于岳麓山公园管理处三队管理,曾经遍种橘子树,每到橘子成熟季节,公园工作人员便在此搭高棚守护,防范学生和附近的村民来采摘。

 

    此处还有不少战壕,小时候还经常去巡访一番,因为常听同学说在此挖过子弹壳、手榴弹、钢盔之类的东西。山中的战壕因时光久远多有掩埋,虽然浅显些许,但大部分清晰,单兵壕、猫儿洞、交通沟都明晰可辨,扑在壕沟里就可以作战。但翻遍了山岗上这些战壕,我连铁片都没有挖到一块。小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战场,长大后才知道在这里曾发生过惊天地泣鬼神的抵抗外来侵略的壮举。时至今日,我对这片土地总是怀有深深的敬意。

    

    

    上世纪30年代,岳麓山有半边山都归清华所属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称岳麓山为岳麓堆,一种不屑的语态,就连当年长沙烟厂产的“岳麓山”牌香烟,也是低端产品。岳麓山确实不高,与湖南省内及全国众多名山相比不算出奇。但它也是外地人来长沙必“打卡”的地方,我想不光是被这片常绿的山林吸引,更应该是被山中深厚的文化内涵所吸引,全国乃至全世界山岳型公园并不罕见,而岳麓山却是唯一。

 

    岳麓山原来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管理机构,分属不同的机构、部门、单位和个人,所以现在山中有不同时期、不同机构、不同姓氏埋下的界桩,如在蟒蛇洞不远处山坡上便有“湖南省党部界”的界碑,这应该是原湖南省国民党党部的所属领地。因为没有统一管理,所以山下各单位各部门在扩建过程中难免往山中“蚕食”,地形地貌发生很大改变。高继青烈士的妹妹曾对我说,高继青烈士的墓是葬在山腰中的,但现在看来,应是山脚了,那一大片早已建了不少楼房。岳麓山与山下不少单位唇齿相依,这也是历史遗留的状况。上世纪30年代,清华大学在岳麓山下买了土地建校,其校区界桩已“钉”到了岳麓山云麓宫下方百多米处。我在岳麓山从事文物保护工作20多年,经常穿行密林树丛,探寻历史留下的痕迹。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胡元倓墓附近被一块“石头”绊倒,仔细一看,发现这竟然是清华的131号界桩,没想到文字的记载得到了实物的印证,说起来当年岳麓山有半边山都归清华所属。抗战名将齐学启魂归这片“清华校园”,丁文江为清华选址因故病逝而安葬于岳麓山下“清华校园”内,这些都向世人诉说着岳麓山与清华留下的一段血脉交融的佳话。

    

    

    红叶楼与爱晚亭间有可容纳千余人的防空洞

 

    从小就听人说岳麓山下面是空的,据说在后山有战备地库,非常大,可几辆大货车并排行进,绘声绘色。我没有见过,无以证实,但山里挖有大型防空洞我倒是亲眼所见,还间接参与过“建设”。当年“民工”用板车运送窑砖、砂石上坡艰难,放学下课后或寒暑假,我们开展学雷锋活动便是守在坡下,替“民工”们推板车上坡。其实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民工”,而是运输公司的正式职工,当时的运输公司设施装备简陋,只能用板车运输。我的外公外婆当年就是运输公司的职工,岳麓山上搞建设没少用板车运沙石砖头上山。最艰辛的是从阜埠河码头运沙石到白鹤泉,那里的坡最陡险。职工们只能互相帮忙推上山,从不主动开口请旁人帮忙,倒是有些游客见状,主动上前帮忙推。

 

    红叶楼与爱晚亭相距不远,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防空洞,大厅可容纳千余人。我是看着劈山下挖,建成后再覆盖土层的。当年防空演习时还在里面待过,地下的通道我们也都走过。小时候也琢磨,防空洞的出气口和进出口为什么不隐蔽,而且没有任何打击敌人的设施,岂不给敌人轻易发现并进行破坏。以前湖大医院旁的洞口时不时停放尸体,而我们每天上学还必须路过,感觉挺吓人的。多年前靠近岳麓山南门这处的防空洞还曾开过旅社,之后在别的洞口看到商户在里面屯放香蕉。当然,如今这些防空洞早已封闭未用了。我的“地道战”的观念持续很久,后来才明白,两方交战,根据国际法,是不能对平民设施进行轰炸的,忡忡的忧心才得以释怀。

 

    一座岳麓山,半部近代史,岳麓山历史丰厚,文物、遗址众多,作为在此生活工作近五十年的“山里人”,深深地爱着这片山林并深感荣幸和骄傲